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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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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蹤的人最終在李主任這裏找到了。

陳鋒和邢舟站在一側,李主任坐在辦公桌後面,除了他之外,在場的還有公司另外一位高層餘副總。

副總和主任都在,來的又都是安平航空現在的骨幹,那這件事不管是好是壞,都是相當嚴重的情況了。

先進來的是馮晨,馮晨一看到這局面就著急了,忙回頭去看夏經灼,夏經灼慢慢走進去,他一進來,屋子裏的人明顯全都精神緊張了起來,尤其是陳鋒和邢舟,這兩人裏面又由邢舟為最,陳鋒側眸看了他一眼,不著痕跡地敲打了他一下,邢舟趕緊收回視線低下頭盯著地面,但那份緊張還是沒辦法抹去。

到底是爛泥,怎麽都扶不上墻,陳鋒心裏哼了一聲,擡眼正對上夏經灼似不經意的視線,心裏不自覺一跳,但還是強撐著朝他笑了一下,只不過能不能得到人家微笑的回應,就不得而知了。

夏經灼顯然沒心情和他這樣的人寒暄,看見他那樣虛假的笑容不當面甩臉子就已經不錯了,這還是看在李主任和餘副總的面子上。

“李主任。”馮晨先開了口,問道,“我們還沒去交資料呢,您找我們來有什麽事兒嗎?”略頓,看邢舟和陳鋒,“還有你們倆,怎麽直接跑這來了?資料交了嗎?”

陳鋒微笑道:“馮機械師,現在交資料不是最打緊的事了。”

馮晨皺眉:“那什麽打緊?”

陳鋒望向李主任,李主任睨著馮晨,隨後又目光覆雜看夏經灼,半晌才道:“關於上次591航班的事故,今天陳鋒和邢舟找到我說了一些話,我想你們來對質一下。”

註意,這裏用到的詞是“對質”不是“參謀”,意思也就是說,他們是當事人,不是事外人。

馮晨瞬間看向夏經灼,他這樣的行為落在已經有了先入為主念頭的餘副總那就是心虛,餘副總皺著眉說:“你別看夏經灼,你先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。”

餘副總直接甩了一份資料給他,馮晨接過來仔細看了看,上面是飛機發動機被動過的地方的照片,這玩意兒他也有,早就準備好了,打算拿給領導看,可還沒來得及去呢就被別人捷足先登,你說他能不心情激動嗎?

“這怎麽回事?”馮晨趕緊把資料給了夏經灼,夏經灼安靜地看了一會,就將目光轉移到了邢舟身上。

邢舟與他對視片刻,抿著唇倔強地擡著頭。

時間回到半個小時之前。

一下飛機,陳鋒就拉著邢舟去見領導,走在路上邢舟還很不配合,陳鋒直接說:“你還不去?那你到底打算怎麽辦?我告訴你,據我所知夏經灼和馮晨為了確保事情萬無一失,已經打算要玩死你了,你要是還不反擊,就等著被開除離開安平吧!”

邢舟生氣地說:“我為什麽要相信你?經灼哥沒有害我的動機,我們關系一直很好!”

邢舟也不算傻,雖然被繞進去了,但還尚存一絲理智,可這一絲理智馬上就被陳鋒瓦解了。

陳鋒嘲笑地看著他說:“我說你怎麽就那麽傻呢?你怎麽不想想你現在都多大了還沒放機長?你和夏經灼年紀相差無幾,他都準備升機長教員了,你還只是個副機師,你覺得這是為什麽?”

邢舟皺著眉,明顯還是不願意相信,他咬唇道:“你不也還是副機師嗎?”

陳鋒一臉謙虛道:“不好意思,我比你年紀還小幾個月,而且林機長已經透露給我了,只要我今年安全完結全年工作,明年上面就打算放我的機長了。”

邢舟詫異地看著他,陳鋒繼續說道:“你是不是還覺得夏經灼沒必要害你?你可真是單純,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?夏經灼一直以來都是安平最標榜的年輕機長,他驕傲自大,城府很深,並且非常小心眼,根本沒辦法接受別人比他更優秀,所以才一直打壓你,讓你怎麽都放不了機長。”

邢舟僵硬又無措道:“不、我不信,我為什麽要相信你,你一直巴不得我離開安平,你會那麽好心幫我?你肯定是騙我的。”

陳鋒一臉憐憫道:“邢舟,你真是可憐啊,傻乎乎的,我都忍不住心疼你了。我啊,只不過是看不下去夏經灼在安平耀武揚威罷了,你都不知道你停飛的時候他對臨時帶飛的副機師有多差勁,我實在忍這樣自大傲慢的人呆在安平侮辱飛行員這個行業,所以才幫你,信不信由你。”他一攤手,擡腳就要走,心裏默數了三下,果然被攔住了。

他淡淡地看向邢舟,邢舟低頭一臉崩潰矛盾地楞在那,還沈浸在傷感中,陳鋒裝模作樣地拍拍他說:“邢舟,以前我和你作對是覺得你太笨,對飛行太不認真,那是恨鐵不成鋼,我跟夏經灼可不一樣,我實質性地害過你嗎?當然沒有。你要是還傻乎乎地等死,可就沒怪我沒提醒過你,我也仁至義盡了。”

邢舟紅著眼圈說:“可我能怎麽辦?就算我要反抗也不知道該怎麽做,我根本鬥不過他。”

陳鋒惋惜道:“這倒是實話,畢竟人家除了安平最年輕最優秀機長的身份,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身份呢,人家可有個好爹,整天跟秦董混在一起,豈是你能把他怎麽樣的?”

邢舟聞言表情更加絕望,陳鋒適當地說:“哎,算我做好事吧,如果你真的希望保住自己的位置,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。”

邢舟懵懵懂懂地望向他,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樣可怕的人。

有了這樣的前提,才有了他們此刻站在李主任辦公室這一幕。

馮晨根本忍這種好像他才是罪魁禍首的局面,立刻說:“這是什麽意思?難不成李主任和餘副總懷疑是我動的手腳?我怎麽可能這麽做?我有什麽必要這樣?”

餘副總不說話,李主任沈默,陳鋒無所謂道:“那就得問你了,我們可不知道,難道你還需要我們幫你想個完美的解釋嗎?”

馮晨不可思議地看著他:“陳鋒你個王八蛋,你根本就是惡人先告狀!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,陳鋒就趕緊搶先道:“我這只是幫忙而已,那次的事故明明是你跟夏機長聯合設計的詭計,為的是打壓我們這些後輩飛行員,好讓你們永遠獨占鰲頭,我們可非常無辜。”他淡淡道,“那天是我們這兩套機組一起執飛,檢查發動機的是你和邢舟,圖片你也看到了,發動機上的問題根本不是邢舟一個副機師可以辦到的,既不耽誤安全起飛和降落,又能引起事故,這種完美的手腳很難把持分寸的,也只有你這麽專業的人能辦到了。”

馮晨簡直百口莫辯,他本來就不善言辭,被陳鋒這麽一鬧解釋都解釋不清楚。

“這明明是你做的!李主任,事實和他說的剛好相反啊,我那天和邢舟檢查完了沒事才走的,但後來我又看到陳鋒從那邊過去,所以我才留了個心眼,回來之後一直想著要找證據查清楚真相,誰知道被他搶了先!”

馮晨的解釋讓兩位領導又望向了陳鋒,連邢舟都緊張地看了過來,但陳鋒根本不露怯,笑得穩穩當當道:“馮機械師,你可真是太高估我了,發動機上那麽完美的改動除了您這樣專業的機械師之外,我相信只有達得到夏機長那個技術水準的人才能完成,我和邢舟一樣不過是個副機師罷了,我們連機長這個稱謂還沒拿到手,哪有本事和膽量做那種事呢?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?我們還盼望著哪天能放機長呢!”

陳鋒的話簡直無懈可擊,問題主要就出在發動機上,領導也看了,找了其他飛行大隊的機械師檢查,這種程度的確不是邢舟和陳鋒目前的資歷能完成的,陳鋒他懂得藏拙,又是犯下這件事的人,對過程了如指掌,根本不會露出任何馬腳讓他們抓到,他們現在就算再不想相信,也得做出一些安排了。

李主任為難地看向夏經灼,問他:“經灼,你有什麽要說的嗎?”

夏經灼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。

從進來他就一直處於圍觀狀態,好像一個外人一樣,根本沒加入進來。

這會兒他也一樣不言語,只是安靜地看著邢舟,邢舟根本不敢擡起眼與他對視,低著頭不斷擺弄著手指,可在這種時刻,他不站出來為夏經灼說話,也算是對陳鋒默許的支持了。

李主任有點著急道:“經灼,你倒是說話啊,你對此到底有什麽看法?你總得解釋一下吧?”

夏經灼十分清冷地笑了一下,好像不管是家裏還是工作上,他都處在一個瀕臨掉下懸崖的位置,現在他站在懸崖邊,要推他下去的,都是他平日裏厚待和愛著的人。

“解釋?”他重覆了一遍,淡淡瞥了餘副總和李主任,“你們會聽我的解釋嗎?會相信我的片面之詞嗎?”

沒有證據,片面之詞的確站不住腳,只說一句對方惡人先告狀,拿出和人家相同的證據,根本不足以說服領導。

李主任緘默不語,他是很相信夏經灼不會這麽做的,可餘副總不同,餘副總來公司晚,和夏經灼的父親沒有交情,也不知道他們家過去發生過什麽事,對這種飛行行業烏七八糟的勾心鬥角又最是厭煩,所以此刻非常反感夏經灼的態度。

“你這是什麽態度,做了錯事不反思也就算了,好像還很得意?”

餘副總生氣地站了起來,李主任趕緊說:“餘副總,別生氣,經灼就是這種性格,他不是那個意思。”

餘副總皺眉道:“老李,事情到這個地步也沒什麽好說的了,我就先做個處置吧,馮晨和夏經灼全面停飛,等待組織審核和調查之後再決定怎麽處分,至於邢舟,撤回之前對他的記過,為了彌補對他的願望所造成的影響,通報解釋一下。”

這是最完美的結局了,對邢舟和陳鋒來說。

可對馮晨和夏經灼來講,幾乎等同於飛行事業的終結。

馮晨激動地眼淚都流出來了,不斷解釋著自己沒做過那些事,他是被誣陷的,可餘副總根本聽不進去,在他們先入為主的念頭下,他和夏經灼已經被打上了罪魁禍首的釘子。

夏經灼的反應呢?

他甚至不屑解釋,直接轉身快步離開,推門出去之後狠狠地甩上了門,門關上,巨大的響聲震得屋子裏的人無比錯愕,尤其是邢舟和陳鋒。

走在熟悉的公司走廊裏,身邊一個個同事路過,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他身上經過,仿佛這件事剛發生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公司。

夏經灼快步走著,無視一切視線,一邊走一邊摘掉制服帽子,扣掉西裝右上方的飛行標志,粗魯地領帶,西裝外套的紐扣,外套踹開走廊邊隨便一間門,進去之後將外套領帶和帽子全都扔到椅子上,慢慢來到窗前,盯著窗戶外面偌大的江城國際機場,手緊緊握著拳,狠狠地砸在了玻璃上,窗戶玻璃幾乎碎裂,細細的紋路夾雜著血跡彌漫開來,他的手受了傷,響動引來了其他人,有人推門進來,驚訝地喊了一聲:“夏機長?你沒事吧?”

來的人是殷曼,他們那邊一直沒辦法交材料,因為夏經灼沒去,她當時就覺得不對勁,一路過來想看看到底怎麽了,雖然沒搞清楚全面經過,但也略知一二了。

中國有句俗話叫好事不出門,壞事傳千裏,在每個行業每個領域都適用。

殷曼擔心地走上去,想查看一下他的手,夏經灼直接躲開抗拒地望著窗外,殷曼又喊了他一聲“夏機長”,夏經灼直接看向她說:“不要再叫那三個字了,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是什麽機長了。”他直接摘掉了脖子上的工作卡,看了最後一眼,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。

殷曼目瞪口呆地註視著他離開,看著那個永遠都高高在上的男人忽然一下子跌落神壇,總覺得信仰都坍塌了。

邢舟從門外走進來,見到她在這便高興地說:“殷曼,你在這?我找了你好久,你聽說了嗎,我平反了,上次的事不是我做的,是——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殷曼打斷了:“難不成你要告訴我是夏機長做的嗎?”

邢舟楞住,看著她沒說話,殷曼盯著他匪夷所思道:“邢舟,我怎麽好像不認識你了?你怎麽能做出那樣的事?你難道還在因此而得意和高興嗎?夏機長他一直對你怎麽樣我們全都看在眼裏,你居然有一天會和對你最差勁的陳鋒合起火來害他,邢舟,是我看錯了你,你根本不值得他對你那麽好,你太讓我失望了。”

邢舟驚呆了,錯愕地站在那眼睜睜看著殷曼一臉厭惡地離開,他視線下移就看見了夏經灼仍在那的工作卡和制服,還有打碎的窗子上隱隱的血跡,他倉皇失措地收回視線,捫心自問,難道他真做錯了嗎?

他是真的白癡,到這個時候還沒看出陳鋒的問題,還是從根本上也在隱隱期待著夏經灼從那個位置上掉下來,從而讓所有人看見——啊,原來還有一個邢舟的存在啊。

尤其是,讓殷曼看見。

他到底在做些什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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